这正是邱行湘在功德林丢掉的东西,尽管他为了保存它而作出了重大的努力。两小时的发言中,在谈到战争与人民的关系时,他举出一个最机智的例子:日本投降后,《和平日报》登有指摘共军为何赖在苏南不走的文章,可是他在苏南溧阳老家的五弟写信告诉他,日本投降不到一个月,苏南的共产党军队即着手复员,撤往苏北。苏南老百姓依依不舍,沿江送行。当共产党士兵唱着“倘若我们过不去,不要伤害老百姓”的歌子,要求国民党军队刀下留情时,成千上万的男女老少眼望江水,哭声恸天……发言人邱行湘此时也掉下泪水,他把他讲述的场面称为国共两军一次规模远远超过淮海战役的作战。邱行湘讲得痛苦,廖耀湘听得难受。他对邱行湘的发言的评价是:缺乏理论的高度,因而缺乏认识的深度。
泪水不能帮助邱行湘战胜不幸,汗水却能浇灌他枯萎的人生。从学习组长到生产队长——从掌管地位尤高者的言谈到支配体格最壮者的举止,邱行湘在他的汗水里看到一条属于他的阳关道。这条道路同样是放射形的,可是它不同于功德林的戊字胡同。走廊尽管本身就是一条跑道,可是那里只有心照不宣的比赛;秦城农场的荒坡并无灰撒的白线,可是这里已经开始了明火执仗的竞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