秀英已拥着绣衾偏的向里床。论着床的面积,三个胖子同床也不觉挤轧,何况床上只有文宾、秀英二人?何况文宾是个瘦腰沈约,秀英又是软弱莺莺。文宾把衾裯铺叠的时候,才发生了三大恨:第一大恨,小姐床上的被褥多了几副。要是只有一副鸳鸯枕、翡翠衾,岂不是好?第二大恨,小姐这张床的面积太大了些。要是睡的是一张单人床,岂不是好?第三大恨,自己和小姐的身躯太瘦了些。要是都是个肥人睡在床上,彼此挤在一起岂不是好?他把衾褥铺叠完毕,又把枕儿放在小姐的枕边,秀英忙道:“姊姊原谅,愚妹是不惯和人家并头睡的。睡了便睡不著。”文宾讨了没趣,只好把枕儿移,往那边和小姐分头睡了。秀英心头无事,停一会便入了睡乡。文宾的方寸地竟成了跑马厅,仿佛万马奔驰,赶个不停。在那情不自禁的当儿,几乎要揭开小姐绣衾,实行那“软玉温香抱满怀”的一句话。这不是著者形容过甚之词,从来“好色人之所欲”,和这么一位绝色女郎睡在一起,要是心如止水,只怕佛菩萨也办不到。
经典上说的,摩伽女上了禅床,很有道行的阿难菩萨尚且几毁戒体,何况文宾是个凡夫呢?照这么说,文宾该有不规则的行为发生了。但是著者笔下担保,这一张牙床上虽然咫尺巫山,却是此疆彼界,判别谨严。小姐既没有开门揖盗,文宾也不曾越界筑路。这不是文宾的戒行胜于阿难菩萨,其中自有不同之点。摩伽淫女,百般引诱阿难菩萨,所以保全戒体非常困难,不过幸而获免罢了。现在同睡的秀英小姐,冰清玉洁,文宾正存着几分敬畏之心,怎心冒昧求欢?变做欲速不达,况且听得小姐的口风,他已敢属周郎,这姻缘本有成就的希望。万一要强不成,姻缘决裂,名誉丧失,有什么值得呢?“发乎情止乎礼义”这句话又要得着了,几次想插手到小姐的衾窝中,纵不能真个销魂,也博得假个销魂。但是他终于不曾染指,一者小姐的衾窝封裹紧密,未易插手进去;二者小姐虽有微微的鼾声,但是很易惊醒。